空间叙事与网络圈层化: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及其构建逻辑

来源:江南体育全站app官网登录 发布时间:2023-10-13 19:52:24 阅读: 1

  下文为《空间叙事与网络圈层化: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及其构建逻辑》,王誉梓、邓雅梦著。摘自《魁阁学刊(2022年第1辑/总第6辑)》,谢寿光、关凯任主编,马雪峰任执行主编。

  随着数字技术的持续发展,移动端应用程序(App)得以广泛推广并应用,百变大侦探等“剧本杀”App应运而生。与此同时,《明星大侦探》等推理综艺娱乐节目走红,“剧本杀”在线上爆火的同时丰富了人们的线下休闲娱乐生活,成为当代社交新方式。这种现象既得益于数字社会娱乐方式迭代,也得益于Z世代所引领的娱乐热潮。“剧本杀”就广义而言是一种游戏性社交。相较于其他游戏性产物,“剧本杀”以其独特的虚拟空间对话的形式建构了他者视角下的“虚拟自我”,由此产生一种强黏合性。学术界对于“剧本杀”的定义,主要聚焦其强互动性和康德-席勒意义上的审美性社交类游戏两个特性。基于以上特性,身为“数字原住民”的Z世代对“剧本杀”的热衷,不只是为了建构身份认同感,更重要的是,通过体验剧中角色而实现感官体验本身。据艾媒咨询调查数据,过半数“剧本杀”用户年龄段为“90后”,其中25岁以下玩家占22.3%,26~30岁玩家占比为32.6%,31~40岁玩家占35.9%(康雅雯,2021)。在如今青年群体价值理念、休闲娱乐与社会交往逐渐类型化的背景下,“剧本杀”游戏行业爆火成为Z世代的关注焦点,并助推全新社交方式生成。

  欧美国家的Z世代是指1995~2009年出生的一代人,麦肯锡将其定义为“从小接触互联网、社交网络和移动网络,真正的数字时代的原住民”。在我国,Z世代形象盛行较晚,更大程度上被定义为1998~2014年出生的人。以Z世代为潮流引领者,衍生出一类极具影响力的青年群体,即娱乐社群。化为总体社群景观中的重要一支,娱乐社群对青年群体的价值观念产生重要影响。“剧本杀”作为“综艺”生活常态化的缩影,是社群景观内部颇为受宠的娱乐中介。通过“剧本杀”,进入社群的Z世代会在某些特定的程度上产生一种情感共鸣,实现发展社会化与价值的叠加或再造,而构成这一社群的人(特指Z世代)也由个体走向群体,这也是数字社会较为明显的特征之一。本文的景观社会理论视角,以Z世代群体为研究对象,透过互联网时代下“剧本杀”这一新型休闲娱乐和社会交往方式,研究Z世代的网络社交行为以及受亚文化群体驱动而形成的社群景观,包括剧本外Z世代网络社群演变历程、剧本内虚拟叙事空间的构造;同时,基于时间和空间两种属性,深入剖析“剧本杀”游戏背后Z世代网络社交行为的建构逻辑。

  我国娱乐方式伴随大众自主性慢慢地加强而逐渐多样,各种亚文化的兴起构成了行动主义对强政治性权力的抵抗(吴理财、解胜利,2020)。作为典型的亚文化引领者,Z世代群体的娱乐方式趋于新奇化并形成一股潮流。研究Z世代所活跃的潮流圈不难发现,在潮玩圈,他们为手办“氪金”千元,年购“盲盒”7次以上;在国潮圈,他们热衷李宁牌服饰,吃重庆火锅和螺蛳粉,玩阴阳师,关注国货美妆花西子;在追星圈,他们为“爱豆”(偶像)花钱,成为影视VIP。这些均已成为Z世代休闲娱乐方式的代表(Mob研究院,2021)。这股“潮力量”模糊了Z世代群体与当代新型娱乐方式何者为“猎物”的问题。学者们关注到B站(视频网站)对青年群体休闲娱乐与社会交往的重要性。B站是青年群体自我表达的网络社交平台,也是年轻人高度聚集的视频平台和文化社区,其受到Z世代偏爱的原因不仅是Z世代对于快乐感的寻求,也是媒介使用需求满足与媒介依赖传播生态的结束(高菲,2020;高文斌等,2021;刘美忆,2021)。相较于美食、游戏、网络文学等新潮流,“盲盒”对Z世代消费行为吸引力的重点是,“盲盒”迎合了青年群体的猎奇欲望(刘森林,2022)。“元宇宙”“剧本杀”等新元素满足了Z世代试图通过不同的身份属性和阶层符号实现自我表达的个性化需求(张瑜宸,2021)。由此,“剧本杀”作为一种泛娱乐产业慢慢的变成为青年文化输出和社会交往的重要方法(燕道成、刘世博,2021),并呈现Z世代与新型娱乐方式“互猎”的现象。

  “剧本杀”的游戏雏形可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在美国备受欢迎的派对游戏——陪审团(Jury Box)。较多学者对游戏中陪审团这一角色进行了深入剖析,Michael Cramer对陪审团在庭审时对律师的正向影响产生怀疑(Cramer,1979)。Miller和Fontes发现使用录像等材料对陪审员在庭审现场的宣判并无影响(Miller and Fontes,1979)。“剧本杀”又被称作“谋杀之谜”,起源于英国的游戏“Murder Mystery”(燕道成、刘世博,2021),是以剧情为核心,融合了推理、表演等多种元素的推理社交游戏。Arthur Asa Berger在其小说中带领读者走进了一场对不同身份做全面调查的理论世界(Arthur,2005),催生了读者对“谋杀之谜”这一游戏更加强烈的体验感。“谋杀之谜”被留学生推介到中国,逐渐发展为线下桌游“狼人杀”,但由于其内容较为单一、角色设置固定化,后期逐渐式微。2013年,一款名为《死穿白》(Death Wears White)的英文“剧本杀”游戏传入国内,标志着国内“剧本杀”行业的出现。2016年,芒果TV的明星推理真人秀节目《明星大侦探》正式上线,该节目的火爆推动“剧本杀”在国内普及开来(刘波、张莹,2017)。国内“剧本杀”最初以推理破案为主,伴随行业发展,剧本类型越加丰富,发展出阵营本、还原本、机制本、沉浸本、情感本、硬核推理本等,其中情感类剧本以其沉浸式情感体验吸引了慢慢的变多的青年玩家。

  2018年线上“剧本杀”率先爆火,短短一年间线下“剧本杀”也席卷而来,截至2021年上半年,线下“剧本杀”已成为中国消费者偏好的线下娱乐游戏第三名(康雅雯,2021)。“剧本杀”作为当今青年一代社交娱乐方式之一,呈现井喷式发展的新趋势(张蓝姗、张雅楠,2021),“线上造势,线下掘金”是近几年来“剧本杀”行业的典型动态。“剧本杀”井喷式地发展引起了主流媒体关注。2020年12月,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报道,以上海为例,每月新增超30家线下门店,随着上下游链条的逐步完善,“剧本杀”行业已成为年轻人的社交新宠、职业新宠。在大众关注力日趋变小的今天,“剧本杀”游戏对年轻人尤其是Z世代的吸引力飞速增加(燕道成、刘世博,2021)。“剧本杀”热潮使得数字世界更具可视性,也使得Z世代群体更具文化共鸣。

  “剧本杀”是Z世代新型社交的缩影,个体在剧本里与他人一同找寻休闲和社交快乐,以“剧本杀”为核心构造出一种Z世代为主体的社群,由此形成一种社群景观。景观社会理论的具体理论阐释和经验研究,对“剧本杀”背后Z世代的社群景观分析具有一定的借鉴,诚如德波所言,“景观是我们正常的生活、消费过程中形成的意象、影像,真实的生活片段景色或社会生活系列意象、影像聚集、汇流”(Debord,1994)。大众媒介的广泛传播完成了众多景观之间的交换,从而形成景观社会(张薇,2021:26~30)。

  在社交媒体时代,图像语言是Z世代自我表达的重要方式,而面对景观的权力宰制,个体能够最终靠实践实现自我赋权(余富强、胡鹏辉,2018)。伴随数字化发展,“媒介景观”日益成熟并促使其内部的亚文化社群凸显,网络社群是人们现实关系的进一步延伸,而兴趣聚集、沟通协作与商业变现是社群的三大核心功能(张雅静,2017)。其中,透过粉丝社群不难发现“强关系-强稳定型情感互动”、“弱关系-强稳定型情感互动”以及“弱关系-弱稳定型情感互动”三种互动仪式类型(顾楚丹,2022:37~43、29)。具体到Z世代群体,网络“圈层化”将兴趣聚合的功能展现得淋漓尽致,反映出其独特的交往类型,理性观之,应将“入世与出世”之冲突加以合理化解(张铨洲,2022)。以vlog为代表的社交微影像有着深层的生产和传播逻辑,既呈现了传授者的理想自我,也为受众带来沉浸式体验(王雪倩,2020)。这种日益数字化的景观在为Z世代带来社群满足感的同时,也提示出人们应进一步思考社群景观中某些反文化现象,个体在景观所制造的娱乐迷惑之下,可能偏离自己的本真性和创造性,从而加剧Z世代自我认同危机(王健,2019)。从和vlog 等数字化产物角度来看,社群景观似乎并不涉及游戏元素,但“剧本杀”则具有一般社交类游戏的本质属性和特征,IP、沉浸体验与拓展社交是“剧本杀”的传播动因(燕道成、刘世博,2021)。

  综上所述,“剧本杀”自“出圈”伊始便成为影响Z世代休闲娱乐的重要元素,“剧本杀”和Z世代何为猎物、何为猎人的问题还有待探究。被“剧本杀”吸引的青年群体,尤其是Z世代群体已衍生出一种新式社交方式,而“剧本杀”构建的场景也被视为社群现象的缩影。基于已有研究,本文将进一步以“剧本杀”为例,分析Z世代群体休闲娱乐与社会交往方式,聚焦隐藏在“剧本杀”背后的Z世代社群景观的“造景”及其内在机制与逻辑,揭示“剧本杀”这一新型社交娱乐方式所构建的社群景观本质。

  本文运用质性研究方法,以“剧本杀”实体店的工作人员和Z世代玩家群体为研究对象,线下运用深度访谈与参与观察法收集所需资料,线上则运用虚拟民族志的方法,在微博、抖音、微信、QQ、小红书等应用程序中获取网络资料,以此洞察Z世代群体在现实社会网络和虚拟网络中,由“剧本杀”形成的价值观念、社交方式,及其对群体自身所产生的影响。

  Z世代群体与“剧本杀”游戏实则是一种“互猎”关系,通过研究在“剧本杀”游戏中形成的社群景观以及Z世代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与产生的行为,寻找“剧本杀”社群景观构建的内外部逻辑,以及作为主体的Z世代所产生的行为与心理变化。综合景观理论和相关社群研究,本文初步搭建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的理论分析框架(见图1)。

  Z世代生于互联网时代,被新鲜事物所吸引,内心演绎着自我精神世界中的人生。“剧本杀”伴随娱乐综艺的火爆而“出圈”,因其强社交性、重演绎、益智休闲等特质为Z世代群体所热衷。基于对“剧本杀”的共同关注,Z世代以角色化的形式进入了一个虚拟化的叙事与对话空间,形成了一种单维度的虚拟性社交。

  在“剧本杀”角色扮演中,Z世代的情感得到了充分的自我表达,通过一场沉浸式的角色扮演游戏,他们从不同的人生经历中获得新的体验和认知,同时在角色中认识到自己与他人的另一面,由此衍生出一种“戏剧化”社交。

  从剧本中获得了比较新的认知和体验,就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他的一种表达方式、行为方式都是不一样的。(Z2)

  我会把自己当成真的是角色那个人,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去思考问题,这样对于我推理来说很有帮助。其实我也很意外,因为我本身也不是一个特别能专注做某一件事情的人,就像我学习的时候会经常看看手机这样子很不专注,但是玩本的时候就能很专心、很投入地思考,几个小时不看手机。感觉这个是剧本杀带给我的一些很独特的感受。(Z7)

  Z世代种种有趣且新奇的想法在角色扮演中得以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网络时代虚拟化产物的深度影响下,Z世代看问题的视角自然有其独特之处,这恰恰为剧本里的角色及其构成的社群赋予了戏剧化内涵和情感化形式。在此过程中,社群呈现一种演绎型与情绪化特征,这决定了这种沉浸式体验感并不能被带入真实的生活中来,即这一社群是一种虚构的群体,它与现实既具有联动性,又相互独立。

  现代社会“内卷化”现象给青年群体尤其是Z世代这一群体带来非常大的学习与生活上的压力,“剧本杀”游戏在某些特定的程度上则扮演了情绪治疗者的角色,通过角色的移情效应,Z世代在真实的生活中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在数字世界中自身希冀与愿望得以实现。然而,仅仅在一种假想的世界实现愿望并不能使他们得到完全满足,从虚构的理想世界到“乌托邦”成为网络流行语,在这其中,数字时代的发展产生了至关重要的时期效应。从Web 1.0到Web 2.0的转变(2003年)以及数字化1.0时代到数字化2.0时代的转变(2017年),在中国社会不断转型的过程中,受其影响最深的便是Z世代群体,而较大的转变则是Z世代群体文化和行为背后所反映的价值观从“传统”走向了“潮流与创新”。这一转变反映出Z世代对现实社会中巨大压力产生了意识层面的反馈,他们试图利用互联网传达自己与现今充满压力的社会在文化中的差异,其外在表现为一种独有的亚文化行为,由此构建了一种新社群,即“亚文化社群”。“剧本杀”游戏的出现恰逢其时,使Z世代通过角色扮演找到了自认为最适合的纾解现实压力的方式,并通过情感共鸣找到了所谓的“组织”,形成了一种“纾解性”社群。

  扮演角色就是一种沉浸式体验,把这一个角色完全代入自己当中,所扮演的角色就是自己穿越到的那个场景的角色,像是平行宇宙的另一个自己。在其中你能够得到一些思考,是不是真的会存在另一个自己,你就会对宇宙的本源产生兴趣,是否我们就是某一平行宇宙的角色,也许派大星真的会存在,他会喊着:海绵宝宝我们大家一起去抓水母。你扮演了角色,你体会了角色,你不去深入地了解,你也不知道老八的那句“奥利给”有多少心酸与苦楚,没有人会真的去做这些。对于一些现实本,更让我体会到了社会经验。(Z8)

  Z世代群体意识上的突出特征使其进入了“乌托邦的盛夏”,现实中的个体与“派大星”这一虚拟角色梦幻联动,现实中所没办法实现的愿望在“乌托邦的盛夏”中都一一实现了。每一个个体进入了各自的“乌托邦的盛夏”,与此同时,通过情感互动,这些个体又进入了他人的“乌托邦的盛夏”,由此形成了一种内隐式社群,并外化为“剧本杀”社群。

  Z世代“剧本杀”社群最基本的属性是亚文化性与游戏性,因而Z世代首先是一种亚文化群体。在数字化网络时代的推动下,“剧本杀”进入了Z世代的主流世界:Z世代自身对美好世界虚构的心理因素与互联网信息迅速传播的外部因素叠加,加之Z世代群体深处于文娱产业走向真实的生活的变动之中,而“剧本杀”恰恰是这一变动的产物,玩“剧本杀”便成为这一青年群体时序性的共同行为,最终使得Z世代“剧本杀”社群从虚拟化的叙事与对话空间走向现实互联网空间。Z世代与“剧本杀”从缘起、缘定、缘聚到缘续,经历了一场由Z世代引领的行为共同体的时代演变。

  数字化网络时代与知识经济时代的交融激发了文娱产业的内生动力,受其氛围的影响,Z世代群体挑起文学传播的大梁——通过观看一部部综艺与进行评鉴而构建了新式文学的传播途径,由此掀起一股综艺热潮;尔后“剧本杀”出圈,出于对新鲜事物的追求与热衷,Z世代迅速从传统文学圈转移阵地,成为“剧本杀”的头号粉丝。

  在当今数字化网络时代,信息高速传递并逐步扩大受众群体的范围。就“剧本杀”而言,青年群体,尤其是作为“数字原住民”的Z世代,是极其庞大的受众群体。伴随微博、抖音、小红书等App进入青年群体的视野,“种草行为”成为第二代互联网(Web 2.0)的典型特征之一,“剧本杀”游戏在Z世代这一群体中被反复“种草”,这一行为在网络社交平台和Z世代生活日常随处可见。“抖音达人探店”行为已不足为奇,“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快带上心爱的小伙伴,来体验一下我们的古风剧本吧~”(抖音20210604)。这一商业推广表象隐藏的实则是Z世代极为熟悉且热衷的“种草行为”。从本次访谈中,笔者了解到“剧本杀种草”有多种渠道,受访者Z1、Z5、Z7、Z9、Z10均表示通过“店家群”“剧本杀群”或者“朋友圈”了解到“剧本杀”新本的推出,受访者Z2和Z4表示“一般都是通过App,如《百变大侦探》”得知“剧本杀”出了新本,此外,“朋友邀请”(Z2)、“”(Z5)、“抖音”(Z10)也是“剧本杀种草”极为有效的渠道。能够准确的看出,无论是各种社交类App和网站还是身边可以切身接触到的熟人群体,都能成为“剧本杀”的“种草工具”。而这一“种草行为”也恰恰成为继角色化的单维度社交之后,Z世代“剧本杀”亚文化群体走向多维度、网络化的重要方法,同时也是亚文化群体升级为社群的第一步尝试。

  与其他社交型游戏不同,“剧本杀”除休闲娱乐性之外,还具有人文教育性、心理治愈性以及强关系网络性。Z世代与互联网时代无缝对接,因此“剧本杀”迅速抢占Z世代娱乐市场。据调查,2020年30岁以下的“剧本杀”玩家在整个花钱的那群人中占比高达50%,其中Z世代成为主要群体,由此形成Z世代专属社群,并构建出居于剧本之外的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

  景观社会理论揭露了文化价值系统演进呈现的景观化、符号化逻辑,及自我认同焦虑与人性自然的二次异化(石德生,2017)。依据景观社会理论,“剧本杀”背后所隐含的文化价值系统中Z世代群体的社会文化活动及其构建逻辑得以全面呈现。受亚文化价值系统影响,Z世代在“剧本杀”体验潮流中已居于非常非常重要的引领地位,这一引领地位不仅表现在数量上,也表现在其由价值观所主导的外在行为上。就数量而言,Z世代花了钱的人“剧本杀”、“密室逃脱”、VR体验等的倾向性显著超过全年龄段用户的中等水准,也明显强于26~30岁、30~40岁等主力消费群体。就价值观所主导的外在行为而言,受访者Z2表示,“剧本杀是比较需要更加多的人去参与进来才会比较好玩,每个人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所呈现的状态都是不一样的”。从更深层次的价值观念来看,一些人已经将“剧本杀”内化为一种文化价值载体,“对于一些大学同学研究生同学来讲,是一种可接受的文化”(Z8)。Z世代将“剧本杀”视为一种文化,恰如前面已提及的“亚文化”,他们对这种文化持认可态度,并希望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这在无形中便形成了一种颇具影响力的亚文化理念,进而引领了“剧本杀”潮流。

  作为数字化网络时代的“原住民”,Z世代对数字化网络时代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Web 2.0时代的盛行以及Web 3.0时代的构建过程中,Z世代作为娱乐场景构建的“领头羊”被青年社会所熟知。受到Z世代在网文领域极为前沿的文化嗅觉和极为广泛的生活体验启发,“剧本杀+元宇宙”的体验模式成为“元宇宙元年”(2021年)“剧本杀”行业关注的焦点,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剧本杀”行业正式迈入2.0时代。

  目前“剧本杀”慢慢的变成了线下主流娱乐方式之一,选择用户占比 36.1%。由于对“剧本杀”的追崇,以Z世代为主体形成的“剧本杀”社群已成常态化组织。与此同时,这种社群也在一直更新娱乐方式,“剧本杀+元宇宙”新模式的出现即为较好的解释。随着网络时代的逐步发展,这种新模式仍在推演并逐渐产业化,这对Z世代的社群形态而言是一种很重要的影响因素,或将构建出基于而又独立于“剧本杀”之外的数字化社群景观。

  从“剧本杀”游戏的设计者视角来看,Z世代剧本外的行为共同体有其存在并延续的社会性原理;而从“剧本杀”游戏玩家视角来看,这一游戏的设计者有其独到的思维见地。这也就决定了剧本外除Z世代“剧本杀”社群外还存在另一种玩家与店家互构的社群。这种互构形式表现在店家进入“剧本杀”行业的途径上,比如受访者Z11表示通过“网络和生活中亲身体验”得知“剧本杀”行业的爆火,Z12表示通过“朋友推荐”知晓了“剧本杀”行业爆火并自行加入,Z13表示“线上”推广是其加入“剧本杀”行业的主要动因。能够准确的看出,店家在某一些程度上也可被视为玩家,虚拟社群与现实社群对“剧本杀”的认可度是其成为店家的重要动因。同时,在访谈过程中,笔者发现店家主要通过“美团,大众点评,小红书,发传单”(Z11)、“抖音,朋友圈,招商推广”(Z12)等途径对自己的店铺和剧本进行宣传推广,由此凸显店家对Z世代这一玩家群体的了解程度,与Web 2.0的“交流”,对于Z世代而言,犹如“家常便饭”。

  心理构建是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构建关系命题的重要前提,换言之,心理构建是社群景观构建的充分条件。对“剧本杀”游戏本身、剧中角色以及同玩者的认知,影响了这一群体世界观与价值观的k塑造。Z世代除了个性鲜明、注重体验、愿意尝试新鲜事物等特征之外,在消费态度上也表现出自我实现与社交链接的情感诉求,这在Z世代的二次元文化圈以及诸如短视频、“剧本杀”图文等内容创作方面得到体现。从“剧本杀”社群景观的构建逻辑来看,这种对“剧本杀”游戏等新鲜事物的中心化界定以及对同社群的心理认同与心理动态交流促使他们产生一种独特的“剧本杀”心理,并衍生出一种亚文化。从这个方面来看,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又被赋予了亚文化群体的特质。

  对Z世代这种心理构建进行内部运作机理的透视,恰到好处的一种解释便是Z世代元认知的独特性,其所极力追求的是一种“超次元”世界,如“二次元”;而Z世代对“剧本杀”游戏和“圈内人”的认知基于其所具有的无限想象力,使其对自我认知产生超认知能力。而首先意识到这种能力的人便成为Z世代群体中的“意见领袖”,早在1940年,拉扎斯菲尔德等人便提出了两级传播理论(Katz,1957),他们都以为“意见领袖”在信息传播与引导过程中至关重要。这便较有力地解释了在“剧本杀”社群景观中具有元认知的Z世代个体对其他个体产生心理影响,从而完成Z世代群体心理构建的使命。其内部机理可以表述为“心理传导”,其本源在于个性化群体的生成。景观是一种意识形态的生成机制,景观理论则描绘了公众与社会世界的视觉关系(许加彪、钱伟浩,2020)。意识形态,即由热衷“剧本杀”而形成的亚文化心理,之于“剧本杀”社群景观而言,其重要性在此或将被加以强调。

  在Z世代群体的心理构建形成体系化之后,这一群体在“剧本杀”游戏中所展现的种种行为便成了一种潮流时尚的社会交往方式,而这恰恰是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的本质。从当代社会及其发展进程来看,Z世代“剧本杀”社交具有商业化、数字化与阶层性的本质属性。

  从社群的功能来看,兴趣聚合是其基本功能,社会交往是其重要功能,其所要达到的效果则是“趣缘”社交成为社交的主流形式。“剧本杀”赋予Z世代社群以强社交的特质,正如受访者所言,“约着玩剧本杀的次数慢慢的变多,我们几个人变成了一个小群体,我们的微信群起名为‘今天打本了吗?’,就很多时候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就会约着问对方要不要一起去玩剧本杀这样子,我感觉剧本杀这样的游戏像一个黏合剂,让我们的小团体联系得更紧密更密切,也更有共同线)。景观的统一性通过让人们成为欲望主体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仰海峰,2008)。就Z世代“剧本杀”社群而言,如前述及,“剧本杀”是Z世代欲望的缩影。在当下互联网盛行的时代,Z世代在新媒体平台表现出较为显著的圈层化行为,与此同时,他们又在追求小众的新潮社交,种种“割裂”又“扩列”的看似自相矛盾的社交欲望实则是一种数字化网络时代特有的Z世代各类社群的构建要素——具有强关系网络属性的“剧本杀”充分反映了Z世代的新式渴求。而欲望就其本质属性来看,则被视为Z世代这一群体兴趣聚合与社会交往的诱因,由此深入其内部逻辑,可以探知兴趣聚合是“剧本杀”社群景观构建的第一层逻辑。

  虽然“剧本杀”游戏带来的最广泛社会效果是社交需求的满足与能力的提升,但毋庸置疑的是以Z世代为主的青年群体在“剧本杀”体验过程中也带来了经济效益。从“剧本杀”行业的主体视角来看,Z世代对于“剧本杀”游戏的热衷带动了一类群体的产生,且其规模日益扩大,由此为“剧本杀”行业的发展带来非常大活力。“剧本杀”游戏成为商品,而Z世代则成为“剧本杀”游戏的花钱的那群人,并对这种商品不断做出主观性的评价,赋予其使用价值,在此过程中,个体之间价值观的沟通又对社交方式赋予了商品衍生而来的商业意涵。在“情境主义”时代,“景观是商品实现了对社会生活全面统治的时刻”这一观点为情境主义者所极力认同(仰海峰,2004)。德波则基于情景主义这一观点强调“景观社会已经取代了商品社会”(张涵,2009),然而“取代”并不代表景观社会与商品社会二者断裂,商品社会所强调的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实则为景观社会中的现实与意象。因而,从景观社会理论视角出发,探究“剧本杀”商品化社交的本质,不仅从表象不难发现社群的商业变现功能,同时,深入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构建的内部逻辑,笔者所要阐释的是其背后隐藏的“伪存在的二次方”,即历经物化到表象化最后到符号化的意象之生成。回归第一层逻辑,欲望被视为一种典型的符号化的意象,由此而言,商品化社交或可被视为“剧本杀”社群景观构建第一层逻辑“内衣”。

  Z世代是数字世界的“原住民”,“剧本杀”游戏玩家专注于剧情推理并以此为核心形成了具有共同价值和亚文化的新社群,这一社群依托于“剧本杀”App而形成的同时,也依托于微信、QQ以及微博、抖音、小红书等社交软件而得到逐步发展。这种数字化社交得益于互联网时代的发展与进步,也得益于数字时代自身与逻辑推理关联性的增强。袤则市场研究咨询发布的《2021大社交趋势观察报告》提出的“侦感雷达”这一概念恰恰印证了以上观点,受短视频、综艺以及悬疑剧的影响,被视为一种“安全的探险活动”的“剧本杀”游戏因其沉浸式的剧情和硬核推理备受Z世代等诸多年轻人的追捧。数字化网络时代的到来使得Z世代进入了“共景监狱”(common view prison)场域,“剧本杀”游戏及其构建的网络关系在呼应“共景监狱”场域的同时,也成了该场域中被Z世代群体所高度关注的社交方式。“共景监狱”带来了Z世代的自我消除,随之而来的便是其私密生活的主动公开行为,因而也较为合理地解释了流行于Z世代群体间的网络种草行为,从某一些程度上来看,种草行为也是“想象监视”(imagined surveil-lance)(Edith,1989)的具体表现。由此从数字化网络视角出发,深入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的内部逻辑,可以探知数字化社交是“剧本杀”社群景观构建的第二层逻辑。

  “剧本杀”游戏“出圈”时玩家接触程度相近,因而也就不存在“高玩”(高手玩家)与“小白”(小白)之分,然而随着“剧本杀”的爆火,部分青年玩家成为“高玩”,相对而言,在“剧本杀”游戏中初步入门的“小白”则开始受到许多“高玩”的鄙视。在Z世代群体中,“剧本杀”游戏玩家依附“剧本杀”游戏行业自身的成长产生了所谓“金字塔”式的阶层之分,“高玩”占据“金字塔”顶端,普通玩家占据“金字塔”中层,而“小白”只能居于“金字塔”底端,受到别的玩家的排挤与鄙视,甚至会出现劝退部分“小白”的现象。一些剧本杀“高玩”虽然不会对“小白”表示出明显的排挤态度,但是也会因某些高难度剧本而拒绝与“小白”同玩,比如受访者Z7就表示“不介意和新手小白一起玩本,但仅限于一起玩难度低的或者是说本格的本。如果和小白一起玩难度很高的我不太喜欢,这样会让自己的游戏体验变差”。当然,也有处于剧本杀“小白”阶段时备受排挤的“高玩”谈及自己的经历,“最开始小白的时候也被排挤过,当然我觉得也可能是有年龄的原因,虽然目前是在一个还算是和时代接轨的行业工作,对社会上的各种新兴业态也比较了解,但是和学生相比难免还是身上的社会气息有点浓”(Z10)。在此次访谈中似乎鄙视链的存在并不明显,然而,通过对笔者运用网络民族志的方法获取的信息进行解读,发现“高玩”鄙视“小白”的现象屡见不鲜。在微博“剧本杀”超话上,网友述及“最近我们几个新手玩剧本杀挺开心的,我身边一个高玩冷嘲热讽:你们玩的本子市区都要被淘汰了”(微博20200829)。作为数字化网络时代的“个性派”与“行走的人形安利机器”,Z世代敢于表达并忠于自己维护的“新”圈层;当“剧本杀”社群出现圈层分割时,执着于寻求归属感的Z世代会主动进行自我归类甚至是阶层划分,进而从中求得优越感与价值认同。

  从“剧本杀”的类型来看,本与本之间也潜在性地生成一种鄙视链。多数收房的人说剧本的每一种类型存在地位不一致性,同时会依据自己喜好对剧本类型进行排序。其中,受访者Z1对每一类型剧本的排序为“推理本,情感本,欢乐本”,在受访者Z5心目中,各类型剧本的顺序为“本格本,恐怖本,还原本,机制本,欢乐本,情感本”,而受访者Z9则认为“推理,情感,阵营,机制,恐怖”才是更为恰当的排序,不同的排序表明在Z世代个体内心,有着属于各自的本与本之间的鄙视链,这一鄙视链的形成受其价值观的影响,具有个性化特征。还有一些受访者对此做出了更为具体的感官表达。

  在我看来还是恐怖本比别的类型来得刺激的多,前三为恐怖本第一,推理本第二,情感类第三。(Z6)

  我认为悬疑推理才是剧本杀的正统,爱情本那些像是小时候小孩子的过家家,在悬疑推理里面才能深切感受到剧本杀的魅力,这也是大部分人玩剧本杀的原因;排序的话悬疑推理毫无疑问第一,再次是撕逼,最后是爱情、恐怖这些,等等。(Z8)

  一系列对不同剧本更为具体的情感表达反映出Z世代日趋多样化的情感诉求,并外化为“剧本杀”鄙视链。此外,笔者利用互联网民族志了解到,一些网友对“剧本杀”鄙视链存在的合理性存疑,比如有网友提到“这年头玩剧本杀还有鄙视链嘛,我就是因为硬核烧脑的不行而且又是水龙头所以我才爱玩情感本,你是菠萝头推理厉害,用不着看不起我这种沉浸玩家吧”(微博20210130)。

  关于“剧本杀”两种不同的等级规划区分实质上说明了同样一个问题,即“剧本杀”社群内部存在一种等级规划区分,而这种等级规划区分决定了“剧本杀”社交呈现一种阶层特性。Z世代通过隐藏的阶层特性将自身划分为更小的社交圈子,每一个小社交圈子之间有情感与思想的抗衡,使得Z世代“剧本杀”社群价值信仰和生活方式被反复塑造与改变。虽然景观社会理论对顺从资本逻辑的景观大肆侵入日常生活领域这一现象大加挞伐,但毋庸置疑,在Z世代“剧本杀”社群中阶层化社交的本质属性日趋明显;而这种阶层化社交不同于资本逻辑,其本质实则为“意识形态”的差异化。景观社会理论认为“意象统治一切”,这在某些特定的程度上反映了Z世代“剧本杀”社群价值重塑的社会功能。进而言之,阶层存在具有情感方面的内容,其中由“剧本杀”游戏带来的自卑感与优越感构成了Z世代“剧本杀”社群阶层的心理经济要素(Reay,2005)。就上述而言,阶层化社交是“剧本杀”社群景观构建的衍生逻辑亦即第三层逻辑(见图2)。

  Z世代不仅是数字世界的“原住民”,也是极具个性的青年群体,对于新鲜事物,Z世代亦有其独特的体验感与认知度。每一代人都有其各自的记忆与情怀,世代作为社会变迁的重要载体,其个体受社会变迁的影响,因而在不同世代中表现出不同的心理和行为倾向(Ryder,1965,1985)。Z世代具有年龄包容性、在线化、低技术门槛、财富影响力下降、文化跨界和创意思维6大特点(科洛波洛斯、克尔德森,2019)。因此,Z世代群体为“剧本杀”贡献诸多流量的行为也便不难理解,不仅仅是“剧本杀”游戏,与之类似的各类新型娱乐方式都成为颇具个性的Z世代群体精神消费之重要“猎物”。在如今数字时代的新型社交娱乐方式中,“世代效应”赋予了Z世代群体潮流引领者与推崇者的角色与地位。同时,互联网时代一直更新迭代,Z世代受世代效应与时期效应双重影响,被“剧本杀”这一新事物所吸引,由此产生的社群效应既是Z世代群体独有的文化,在此可称之为“亚文化”,也是备受社会关注的群体行为。透过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构建的内部逻辑,不难发现这种社群效应有其存在的必然性,从心理构建到三层核心逻辑,反映的恰恰是Z世代群体塑造自身价值与行为的全过程。

  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与数字时代相伴而生,其最终呈现于外界的不只是依存于“剧本”的社交现象,更重要与本质的景观是,Z世代这一群体深受文娱产业变动的影响,而产生情感驱动型行为共同体这一个性化网络圈层,以及基于每一个Z世代个体商业化、数字化、阶层性社交认知下出现的意识流逻辑圈。在这其中,兴趣聚合是居于核心地位的景观要素,也是决定这一社群景观带有亚文化特质的原始性事件。在数字时代的驱动下,Z世代“剧本杀”社群更多地呈现于微信、微博、小红书等各种社交软件上,通过移动网络的沟通交流方式表达自身对“剧本杀”与他人的认知、对社会交往新模式的态度,甚至这一社群内个体价值观的塑造都与移动互联网所呈现的各类“知识”息息相关,由此也衍生出一种意义更重要的关于社会现实的思考,即Z世代“剧本杀”社群如何健康成长的问题。应注意到的是,目前“红色剧本杀”作为与党史学习教育主题挂钩的“剧本杀”题材,更要注意该题材质量的保证,以尊重历史为前提,如此才能创作出广受青年群体欢迎的新剧本(袁荷春,2021)。就此而言,关注“剧本杀”行业发展质量与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的价值塑造联系紧密。

  《魁阁》是云南大学人类学与社会学系创办的学术集刊。本书是第6期,以“面向数字社会:中国青年社会学者的回应”为主题,所选文章均是围绕数字时代下的数字社会现象进行研究,如“剧本杀”社群景观、青年网络直播消费现象、吃播、数字化手段下的鸟类保护、字幕组的合作性生产、土味视频的生产与消费等,为我们不难发现数字社会中的种种现象提供了独特的研究视角与研究内容。

  《空间叙事与网络圈层化:Z世代“剧本杀”社群景观及其构建逻辑》评审意见游天龙

  基于公地的同侪生产:字幕组合作性生产的动力及其机制戴楚娴宋培琳陈世丽陈佳莹

  《展演狂欢与乡村想象:传受视角下土味视频的生产与消费研究》评审意见游天龙